初唐書法,由于太宗的提倡,完全以“二王”為宗。同時,由于虞世南等南朝書家的北來,純粹完善的“二王”筆法得到普遍認同,對“二王”書風籠罩一代也是一個有力的襄助。
初唐諸家,歐陽詢多用北法;褚遂良初學虞世南,復取法鐘、王;薛稷為褚遂良后繼。只有虞世南為“二王”正傳,所以他得到太宗的器重也就自然而然了。
《閣帖》第四卷以相當大的篇幅收錄了初唐的虞、褚、歐諸家及晚唐柳公權(quán)帖。所刻虞世南帖,《賢兄帖》面目獨異,前人已斥為偽跡。其余如《大運帖》,正楷五行,端莊雍容,舒緩有致,與《孔子廟堂碑》同一機杼,或即集《廟堂碑》字而成,可見在北宋還有裝裱機精善的《廟堂碑》舊拓傳世,這也許對我們探討《廟堂碑》拓本的流傳過程不無幫助。隨后的《去月》、《鄭長官》、《潘六》諸帖,與《大運帖》相比,不難發(fā)現(xiàn)其用筆、結(jié)字完全一致。雖是行草,但起訖有法,切中規(guī)矩,一派溫雅態(tài)度,毫無俗濫氣息,可稱右軍嫡傳。唯《疲朽》一帖(見下圖),用筆略顯奔放,與太宗書風頗相類似。這可否看做君臣間長期切磋而形成的相長之功呢?
歐陽詢諸帖中,《比年帖》被前人定為偽跡,余者如《蘭惹》、《靜思》、《五月》、《足下》等,結(jié)字緊密,用筆內(nèi)斂,是歐陽一貫手段。特別是《蘭惹》、《靜思》二帖,與傳世歐陽墨跡《仲尼夢奠》、《張翰思鱸》、《卜商讀書》諸帖氣息相通,如一時之書,只是墨跡沉厚剛健,刻帖圓潤清揚,摹刻過程中出現(xiàn)的誤差,于此可以想見。
褚遂良書作晚年面目近于虞世南。以公認可靠的褚遂良行書《枯樹賦》相印證,《閣帖》所刻《潭府》、《山河》二帖,應該較為鮮明地體現(xiàn)了這一特點。唯《家侄》一帖,用筆與初唐風格不類,頗嫌軟懦,前人雖定為真跡,或可存疑。
《閣帖》此卷還摹刻了李邕和陸柬之的書跡。李邕《晴熱帖》與傳世《麓山寺碑》等毫無二致。陸柬之《得告帖》可與其《文賦》相比較,這里就不贅述了。至于褚庭誨、薛稷、徐嶠、薄紹之諸帖,僅見于此,缺乏旁證,只好略而不論了。
晚唐書家,柳公權(quán)異軍突起。他的楷書不僅于當時擅名,而且對后世也產(chǎn)生了深遠的影響。柳書以骨力洞達、結(jié)字緊密著稱,實則習氣很重,頗嫌鼓努為力,內(nèi)涵不足。同時代的裴休,書風與之近似,有《圭峰定慧禪師碑》傳世,格調(diào)高下,不待呶呶。柳公權(quán)的行書,與其楷書相去較遠,頗為放逸灑脫,筆墨間有一種酣暢之氣,以故宮博物院所藏《蒙詔帖》最負盛名。此帖真贗盡管歷來聚訟頗多,但一般認為是流傳有緒的真跡。以之與《閣帖》此卷所刻《圣慈》、《伏審》、《榮示》、《十六日》、《辱問》相比較,其與《圣慈》氣息最為接近。而《十六日》頗存楷意,正好為我們觀察二者的聯(lián)系提供了便利。
唐末五代之際,還有一位杰出的書家———楊凝式。在書法史上,他是承前啟后的關(guān)鍵,對宋代書壇有著不可忽略的影響,但《閣帖》中居然找不到他的片楮只字。從常理來說,《閣帖》是不應該忽略他的,可是現(xiàn)實卻留給我們一個值得反復求索的謎。